从钟南山院士1月18日逆行北上武汉开始,这位83岁的科学家,一直都奔波奋战在抗击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第一线。
1. 1月中旬湖北的实际情况,远比当时公开或新闻报道的要严重钟南山:其实在去湖北之前,我们就通过对广东疑似病例的了解,发现了一些家庭聚集性传播的证据。1月16日,广东省召开紧急协调会议时,我才比较多地知道这个消息。我到了湖北以后,接到很多正在武汉临床一线工作的学生的电话,以及此前参加了国家医疗组的医生的一些看法。让我比较意外的是,学生们的情绪都比较低落,他们反馈的一些情况,跟我后来听到的不一样。学生们反馈的关键问题就是,湖北的实际情况,远比当时公开或新闻报道的要严重。已经有很多的迹象表明,这一疾病是有人传人的。我在没有听总结、没有听他们汇报之前,就有了一个很强的印象。和当地交流时,我进一步追问时,发现在湖北一个大医院出现了医务人员感染。这对于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而言,又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。所以当发现这两个问题的时候,我就要把事实告诉政府,告诉公众。因为一旦出现聚集性人传人的话,病毒的传播会非常快,而且会很快引起广泛传播。疫情会带来社会的动荡、对经济发展产生影响。(20200314 南方都市报采访)2. 疾控中心应该有一定的行政权,不然以后可能还会出现类似的情况钟南山: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不是一时一事,在此方面的投入肯定要比产出多。这个病在12月31日就已明确,1月3日就已分离出(病毒),1月7日报送联合国。在疫情早期,已经出现人传人、医护人员感染的现象。我们CDC(中国疾控中心)的地位太低了,它只是卫健委领导下的技术部门,特殊地位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。疾控中心应该有一定的行政权,有向社会公布疫情的权力,不然以后可能还会出现类似的情况。包括李文亮也很早就发出了疫情的有关信息。做出改变是非常必要的。另外,大家对传染病的重视度不够,SARS是偶然事件,从那之后,没有持续进行科学研究。所以这一次的新冠肺炎,我的感觉是大家在治疗上有些束手无策,只能根据它的基本原理,用现有的药,在这么十几天、二十天、甚至一个月内,研发出一种新药根本不可能。这是需要长期积累的。还有一个极大的教训是:凡是发现冠状病毒的感染,马上要严防扩散。假如我们在12月初,甚至是1月初能够采取严格防控措施的话,我们的病人将会大幅减少;而据我们的估算,要是1月25日后再实施(封城等严防举措),患者将会增加到十几万人。(20200227 广州市政府新闻办在广州医科大学举办疫情防控专场新闻通气会)钟南山:新冠肺炎疫情是发生在中国武汉,但不等于源头在武汉,这是个科学问题。没有搞清楚之前下结论,是不负责任的。(20200318广州市疫情防控新闻通气会)钟南山:本世纪三次事件都和冠状病毒有关,我们不知道下次会出现哪种冠状病毒。(编者注:SARS、MERS、COVID-2019)三种冠状病毒都有很强的传染性,SARS致死率是10%,MERS接近30%,新冠病毒均值大概在1-2%左右。所以,所有国家的科学家和疾病控制中心应该认识到,如果新冠病毒出现,要非常谨慎小心应对感染。(20200211 路透社采访及20200318广州市疫情防控新闻通气会)钟南山:这段时间以来,我们学到了如何对新冠病毒进行防控,高传染性疾病都有指数系数的爆发期,新冠病毒的平均传播系数接近3,是非常高的。病毒大爆发带来了很多问题,包括病房、医护人员的缺口等等。我们学到了联防联控的预防,从源头预防,是最古老但有效的方法。往后很重要的是,不能靠集体免疫解决问题,冠状病毒并非一次感染终生免疫,现在还没有这种证据。下一步是要生产出有效的疫苗,需要很好的国际合作。(20200318广州市疫情防控新闻通气会)国内一共有五条技术路线研发疫苗:灭活疫苗、基因工程重组亚单位疫苗(重组蛋白疫苗)、腺病毒载体疫苗、减毒流感病毒载体疫苗和核酸疫苗。五种疫苗中国都发展的非常快,不会比美国差多少,这方面抓得很紧。疫苗能够保证绝大多数人的生命安全,美国据说9月就可以用在人身上,中国也在赛跑,估计前后不会差多少。(20200318广州市疫情防控新闻通气会)钟南山:有不少病人出院后核酸检测阳性,是非常值得关注的问题。从病原学角度来看,治愈的病人已经产生抗体,对新冠病毒有很强的杀灭作用。因此,对大多复阳病人来说,重复感染的机会很少,除非有极个别没痊愈的,可能会感染。密切接触者从目前看来,还没有发现会被感染的情况。香港专家跟踪10多例复阳病人,并在P3实验室培养病毒,但没有培养出活病毒。这说明,核酸检测可能就是病毒的核酸片段。接下来,对复阳病人还要继续观察。(20200312 广东省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新闻发布会)8. 疫情在6月可能结束,前提是其他国家都像我国一样钟南山:我们当时评估,疫情在6月可能结束,前提是其他国家都像我国一样,对新冠肺炎疫情给予国家层面的重视。现在看来,一些国家做得比较好,有些国家的认识并不准确。假如全球国家中有一些并没有重视新冠肺炎的危害性、传染性,进行强烈干预的话,结束的时间可能还会延长。世界卫生组织把新冠肺炎提升到“大流行”,就是希望各国都采取措施去预防疾病。像意大利,一下子病例太多了,会产生很多医疗资源问题,比如病床少、医生照顾不到等问题,这个实际上提高到国家层面了,就是看每个国家能不能正确、积极地面对这个问题。我的建议是,各国应该听从世卫组织的呼吁,在国家层面的,各国都能动员起来。我很高兴的是,意大利和韩国都已经开始行动了,韩国的新增病例近日下降得比较明显。如果各国都能这样做,我们评估的疫情在6月结束,还是有可能实现的。(20200312 广东省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新闻发布会)钟南山:对输入病例还是要进行核酸检测,比如鼻拭子、咽拭子的检查准确率更高。现在对输入病例还是要高度警惕,输入病例的感染性很强,一点都不能放松。对高发国家第一波输入病人,不要看他的症状,要给他做检查。(20200318广州市疫情防控新闻通气会)钟南山:就西药来说,在实验室发现的细胞水平对新型冠状病毒有效,真正进入人体有个过程,有相当多的西药体外有效,进到人体没效。但中药不太一样,一些药在临床已经很常用。如果这些中药真的显示了减少病毒进入细胞或减少炎症,这样就能够给中药使用提供依据和线索。一旦有证据,中药是可以放心用的。特别是针对一些早中期患者。(20200218 广东省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)